錢江晚報·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小時新聞記者 張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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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松近影。
作家趙松，一個被稱為“一個穿著西裝、背著帆布袋的中年男人”，在這個炎炎盛夏的雙休日，從上海來了一趟杭州，在37度高溫天的運河邊漫了漫步，和杭州的朋友們一起思考了一下人生。
趙松還和杭州的讀者分享了他的兩本新書。一本是小說集子，一本是書評集子。
趙松是誰？作家、評論家。遼寧撫順人，現居上海。上海作家協會會員，曾獲 2017 年“單向街書店文學獎年度好書獎”。已出版小說集《伊春》《隱》《空隙》《撫順故事集》《積木書》，志怪賞讀《細聽鬼唱詩》，隨筆集《最好的旅行》，文學評論集《被奪走了時間的螞蟻》。
有人說，他是一位勤奮之至、對文字充滿愛意的作家。過去幾年，他通過極其規律的寫作，保持著每年出版一兩本書的頻率。
2015 年，他的《撫順故事集》獲得了“豆瓣年度中國文學高分榜TOP 5 之一”的稱號；2020 年疫情之年，小說集《隱》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逆流而上呈現出暢銷的勢頭。
作為“單向街書店文學獎”的獲得者，此次趙松所帶來的最新小說《伊春》又將我們帶向生活和小說更為開闊的思考。
小說集《伊春》是繼《空隙》《撫順故事集》《積木書》《隱》等廣受好評作品之后，趙松推出的充分體現其精湛敘事技藝和深邃洞察力的全新力作?！兑链骸防锏氖≌f仿佛可以彼此滲透融合，無論是貌似寫實，還是夢境穿插和意識的流動，都體現出作者超強的整體掌控力。他著力于敘事空間的構建，雖有愛情/親情/家庭/旅行/探案之類的故事穿插其間，然而小說的情境和沉浸式體驗，才是他帶給讀者的最大收獲。這些小說有“故事性”，但它們并非“故事”。在日常生活中，真有故事的人往往是話少的。
趙松要寫的是些微不足道的普通人——而他們的意識流動在理性與非理性之間。他們在力圖存在和被動虛化之間盡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力要抓住點什么，而他們那種掙扎的能量、相關的痛苦、想象與妄念，則會交織在一起，不斷生成詭異而又致幻的和聲。
同時，趙松在過去 10 多年里寫就了 200 多篇書評。他尤其為人稱道的對外國文學的解讀，從某種程度上來講與其創作互相應和，十分準確地通過解讀表達了趙松對小說理想狀態的一種理解。
《靈魂應是可以隨時飛起的鳥》對 40 余位世界經典作家及其作品進行了精辟和妙絕的品讀，是一次非凡的閱讀冒險。
趙松對 40 余位世界經典作家及其作品進行了精辟和妙絕的品讀，這一系列名家包括彼得·漢德克、塞薩爾·艾拉、博爾赫斯、阿爾維托·曼古埃爾、耶日·科辛斯基、克洛德·西蒙、里爾克、約翰·威廉斯、羅伯特·伯德、讓·菲利浦·圖森、讓·科柯托、雷馬克、蓋伊·特里斯、列夫·托爾斯泰、莫迪亞諾、塞林格、巴里·吉福德、彼得·蓋伊、川上弘美、威廉·戈爾丁、托馬斯·伯恩哈德、C · S ·劉易斯、安吉拉·卡特、馬洛伊·山多爾、勞倫斯·布洛克、羅伯特·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澤拉塔斯基、露易絲·格麗克、A · S ·拜厄特、羅伯·格里耶、厄普代克、谷崎潤一郎、夏目漱石、佩索阿、齊奧朗、狄更斯、毛姆，可謂群星璀璨，囊括于此。這部隨筆集醞釀多年，它看似在茫茫書海中“微不足道”，但是足夠熾熱，跳動有力，像顆微粒，能夠穿透整個宇宙，然后擊中了某些微不足道卻又鮮活的心……”
也許，這個盛夏季節，跟著趙松的奇思妙想，在無比美妙的閱讀中，你才可以靜下來，讓世界走近你。
【“懸停”的現代都市人是一種什么感覺】
趙松說，選擇《伊春》為書名，其實是指向“人的內心世界”。
“我發現，現在忙碌之中的大城市里的人很難停下來，每天你就像在一個機器上轉動，雖然你只是一個螺絲釘，一個小零件，但不是你想停就停的?！壁w松慢條斯理地對記者說。
外表淳樸溫厚的趙松身上，看似有一種所謂的“鈍感力”，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但這位作家又有一種仿佛天生的敏銳。
于是，他看到了這樣的世界——
“在今天這樣一個復雜的時代，人用于想象、體驗的時間和空間都被極度壓縮了，生存壓力導致人的活動性在減弱，大城市里朋友之間的見面也在持續減少。僅僅是因為大家都很累嗎？我覺得這是表層。深層的原因是你被更多地固化在一個工作上，最后你希望留點個人時間的時候，覺得反正有網絡可以聊聊天，好像也不需要見面，但事實上這跟傳統意義上的見面、朋友交往是不一樣的，它會慢慢導致關系的虛擬化。一個人可能已經五年沒見過了，但是仍然會覺得這是熟人，你的現實和你的網絡世界、你想象的東西是完全脫離的。”
趙松描述所謂“懸?！钡母杏X時，這一番話，令人印象深刻。
在這個碎片化表達的網絡時代，“保守”的趙松用一些“古典式”行動來固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守一些他心目中認為是重要的東西。
比如，據他透露，他現在還會跟一些年輕的朋友發郵件或者很長的信發在里，探討文學、藝術、生活等各種話題，他最長的寫到了六七千字。他說，他不太喜歡即時性的聊天，一來浪費時間，二來沒辦法談得深入，他寧愿改成寫信這樣老舊的方式來表達，這樣的“老派”風格，居然也得到了幾個朋友的呼應，堅持了下來。
“老派”的趙松，在寫《伊春》的時候，大量轉化了、email等交流方式，他說，這種交流方式的網絡化所帶來的便利和不確定性，以及人在其中的角色的曖昧性令他感興趣。
作為作家的趙松也是敏感的。他敏感于當下人們的人際關系的不確定性，比如人與人某種關系持續性非常短，這是一個非常直觀的現實。他也敏感于，“現在人的互相信任度是在下降的，遠比網絡時代之前弱。當下的人們，對信息的懷疑性、警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惕性也在增加，兩個人在上聊了很久，不一定能建立一種真正的關系?！?/p>
如果人跟人的關系更像是工具的關系，那么這世界會怎樣？這是趙松身處這個時代的憂患。
“我不相信今天會比宋朝、唐代更文明或者更發達，我覺得并不是這樣，沒辦法做出這樣一個線性的類比，不是一個不斷進化的狀態，甚至當代人類在退化，一方面被工具化，很多能力在退化，不像以前的人這么能折騰這么有活力。”這近乎有些偏激的言說是趙松的反思，或者，是一位作家對時代保持距離、保持警醒的最好的方式。
趙松所有的這些敏感，都體現在了他的小說中。
趙松在杭州。
【為什么人們愛說“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關于小說這件事，趙松自曝自己的態度，“最終你為什么寫一本小說，為什么要看一本小說，如果它不能夠給你提供一個跟你習慣的不同的方式，體驗的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方式和體驗的過程，那你為什么要讀它，為什么要寫它呢？”
趙松說，“去讀一本你看開頭就知道結尾的，好萊塢橋段的故事，對我來說是沒有太大意義。但反過來講，人在閱讀的時候，尤其閱讀小說的時候，人很容易退回安全的地方?！?/p>
也可以說，我們讀一本小說的時刻，是可以安全地與自己獨處的一段時間。
從遼寧撫順到上海，這些年從北到南，這么多的經歷讓趙松看到各個層面的人。
“大城市、小城市，工薪階層還有創業者，搞文化的人，各種各樣人都有，我發現慢慢時間久了之后，你會看到很多平時不太注意到的這些細節，以及人這種在日常的壓力中掙扎的狀態，這種掙扎有時候不是很激烈，有時候是很細微的，但它是持續的，這種對人的敲擊，表面呈現為人對世界不斷在追尋、在叩問，在尋找好像試圖贏得什么，但實際上它最終反回來的力量，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會產生對人內心深處貌似很輕微的連續的敲擊，但也許在某一天像在鋼化玻璃上聚焦一個點不斷敲，用一個金屬的東西會一下子爆裂，一下子裂成無數碎片。”
趙松認為，人也是這樣，正常狀態下什么都可以承受，但其實人沒有自己想象這么強大，很多時候都是這樣，人會在不經意間被似乎很細微的動作隨手一擊，可能嘩啦就碎了，是有這種狀態的。
“我認識好多人，平時我都覺得這個人有顆大心臟，意志力很強，也會出現這種的時刻，我一直關注人在自己的處境中，它其實是有某種封閉性，人有時候會遮蔽自己處境的封閉性，因為那個時候他的反映更本質，更容易暴露自己真實的一面，所以一定要把這一面遮蔽起來，能夠留給公共場面的形象保留在外面，是這樣一種感覺?？偟膩碚f，一句老話說，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這是很深刻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很俗套的老話，為什么說俗套他被廣泛應用，一代一代人，之所以深刻也在于此，你總是在不經意間想到這句話?！?/p>
這是趙松對當下人的內心狀態的思考。
評論家張逸旻說，“趙松把這些人集結在他的小說當中，這些人我覺得可以把他們命名為反常者，這個反常者未必是現代主義所說的那種偉大的病者，但他們接近這樣一種氣質，實際上都是孤獨的個體需要屈從于這個公共世界。”
對此，趙松談了他對自己小說中人物的看法。
“有時候無論是所謂的了不起的人還是普通卑微的人，在面對各自處境和命運的時候，大家本質差不多，更多在尋找一種自我平衡的點，這個平衡點可高可低，也可能是不經意在很隱秘的層面上，總的來說，當這個點沒有了的時候，無論身居高位還是普通人都很可能滑落深淵。”趙松說，“我寫《伊春》，在一般讀者讀起來比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較復雜的時候，我更多想傳達的是，人在這樣一種尋找很微妙的平衡點的時候，或者尋找一點點亮光的時候，在一個很短促的時間里尋找停頓感覺的時候，更多還是在給自己找一個臨時的一個出口，做一個支撐。”
趙松說，真正的寫作，無論有沒有過模仿的階段，最終只不過是為了找到自己的聲音?？磥?，趙松在寫作中，已經真正找到了那一種“屬于自己的聲音”了。
【不想給自己貼上“東北作家”的標簽】
這是網絡時代的特點，用趙松的話來說，“簡單粗暴”。人們喜歡用簡單的方式概括一個很大的區域，比如東北，比如東北作家。
作為一名撫順人，對于這個“東北作家”的標簽，趙松有話要說。
趙松說，即便是掩藏在小興安嶺森林邊緣的城市伊春，也是個聽著似乎有點熟悉而實際上卻是非常遙遠的地方。所以，“伊春”具有雙重性，一種漂浮不定的狀態。
趙松說，“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東北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地方，差別很大，大的原因從早期解放之后的移民成分不一樣有關，比如到沈陽遼寧省這個核心區域，有很多山東、河北、河南、中原這邊的移民，如果去黑龍江，可能有來自全國各地在那邊退耕之類的，整個東北的區別很大，后來小品把鐵嶺現象放到東北現象，把幾個生活在沈陽的作家放大到‘東北文藝復興’，一樣是一個簡單化的操作，事實上，你很難用東北去概括，這幾個人，哪怕你再翻一倍，也代表不了東北，東北這么復雜?！?/p>
“‘東北文藝復興’，好像曾經輝煌過，后來衰弱了，然后又回來了，其實在我看來你稍微了解一下歷史，它從來沒有輝煌過，就是這樣一個地方，所以談不說文藝復興，只不過‘文藝復興’這個詞好傳播，我們也可以把它套在另外一個地方，比如龍須溝文藝復興或者什么，是不是聽起來也比較詭異，但這是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一個陳詞濫調標桿式的事件，其實它不指向任何東西，你最終喜歡這個作家或不喜歡這個作家，還是看具體的作品，而不是看產地，產地不影響作家的閱讀?！?/p>
面對杭州讀者，趙松坦言，“我自己有時候會出于某種語言上的想法，盡量避免我的寫作里偏向東北方言口語化的代入，這會破壞我想營造的氣氛，這是一種選擇。”
趙松擔不擔心因為“去東北化”而被遮蔽？他笑說，這并不需要考慮，因為“你不是一個生產廠家”。
“你不要擔心如果你是一個東北作家，你寫了一點不像通常意義上的東北就會被遮蔽。類似的現象在全世界各地都發生過，有的人寫得很土，有人寫得完全不像這個地方，都有寫得很好的。”
無論是不是“東北作家”，是否跟“東北文藝復興”沾邊，趙松，只是作家趙松。
你或許會喜歡趙松這樣的文字和營造的氛圍：
有段時間，她消失了。據她自己說，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是去了巴基斯坦，還有阿富汗。整整一個月。然后她回來了。足不出戶，在家里待了兩周，什么也不做。有天晚上，她打電話給我，說我回來了，正在開車，四處兜風，要是沒什么事兒，你也出來轉轉？我說好啊。因為我也確實沒什么事。尤其是想想坐在車上可以隨意地看著城市的不斷展開和關閉，可以浮想聯翩，我甚至還有種微妙的興奮感忽然冒上來。
“那你老婆后來是怎么說的呢？”她問道。
“沒怎么說，”我答道，“她就是想有個孩子，也沒別的。”
“沒有不也挺好的么？”
“嗯，可能吧?！?/p>
“哦，你也許只是心理問題……好多人可能都不想，別人不知道罷了。那你就隨她去了，慢慢地都會習慣的?！?/p>
反正我挺喜歡的。
搶先讀
《伊春》書摘
1
前面沒人了?，F在，擴音器里繼續重復發出那個女人的單調詢問：“去哪里？！”他猶豫了一下，說出了那個地名。售票窗口里的女人沒聽清楚。他只好又說了一遍。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嗡嗡的回響在玻璃上輕輕撞了下，眼皮垂下又抬起的瞬間里那個海邊城市的名字就浮現了，跟他的聲音一起碎裂成灰硬沙灘上不時閃動的青綠海水泛出的冷白花簇……他看著玻璃上自己的臉龐投影，印著黑字的肉紅色車票和幾張模糊褶皺的舊鈔、幾枚硬幣被扔到了光滑的白鐵凹槽里，上面折射著模糊的光。那些燈管像白亮金屬條似的鑲嵌在玻璃里面。隨著機械敲打鍵盤的聲音，后面的人又到了前面，擴音器里繼續重復著那個生硬的聲音，“去哪里？！”正在走神的他被推擠到了旁邊。后面還有很多人，都有些焦躁地注視著前方。他聽到另外一些地名，陌生的地方，他沒去過。車票上面，兩個陌生城市的名字被一個黑色箭頭連在了一起，仿佛兩個人躺在那，腳底相對，伸展雙臂在頭頂……外面還有些光亮，而室內已然黑暗。又一次，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他想起那個夢，她在他的手心寫字，指尖柔軟濕冷，他看不清她的樣子，也猜不出是什么字，又不安地意識到這可能是最后的機會了。一定是太累了，他想。腦子像化石。他閉著眼睛，試著用左手食指在右手里寫了兩個字，奇怪的感覺。
2
Y:
最近我的腿有些不舒服。晚上睡覺，常會感覺不到它們，在黑暗里，我會不時動一動，重新感覺到它們在那里，但這樣一來，又不知道怎么放才算穩妥了。試過各種姿勢，都不理想。雖說由此而來的失眠讓人不爽，但也有好的一面，就是我又多了一些時間，可以浮想聯翩。比如想想你們那個城市，就像用谷歌地圖看到的，從空中俯視它，從一個點，變成一個路線密集的面，再變成更具體的……你說它怎么看都很小，那些街道，建筑，你每天經過防波堤遛狗的路線，還有你說過的海鷗，它們在不遠處偶爾低鳴，引得小狗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也跟著一陣亂叫。早上醒來時，會發現腿腳都有些浮腫，踩在地板上，軟綿綿的。我們頭兒最近總是有些怪怪的感覺，有些過于關注我了，他勸我要注意休息，說人是脆弱的動物，隨時都有可能被什么意外輕輕一擊就倒下了。聽起來是不是有點意味深長？你看，這么個沒底限的人，說起道理來竟也是意味深長的。他說你可以休個假嘛，找個安靜的地方，去療養一段時間，比如山里的溫泉療養院啊，當然最好是到海邊，找個小城，住在海濱的旅館里，后面靠著山，有溫泉可洗。他真是太迷戀溫泉了。我始終沒搞清楚他為什么要這樣說。我還好啊，我跟他說。他說你是咱們局里少數幾個有文化的人之一啊，要能“放下”。我說我放得下啊，你看我計較過什么事么？我說我最近在研究自殺的問題，希望能從心理學和病理學層面做得深入些。他不明白我為什么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非要研究這個。好吧，我承認，之前你講那個小姑娘的事兒，我的回答實在夠蠢，你是對的，她并不是真的沒有行動能力的人，那種愿望，對她來說，就像最后一次撞鐘，本質上就只有那一下，之后都是回響。說到底這不是個選項，也不是錯誤，只是時間問題。所以，不要再勸慰了，不要再鼓勵，她有她的軌跡，我有我的，你有你的。嗯，我最近好幾次夢到坐火車出遠門的場景，都是十多年前的事，還有些零零碎碎的奇怪的夢，比如在一個海島上，我為了幫某個似曾相識的女人，莫名其妙地成了走私團伙在警方的臥底，最后被警方、買賣方追殺。很多情節我都沒記住。還有啊，你是對的。你不是日常的存在。但我也沒有老是想著要驗證什么真實不真實的。這些天，其實我沒什么事，只是坐在那里。我好像在等什么。不知道。
3
火車浮動在原野上。那些原本粗糙的景物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在越來越趨于光滑的進程中穿過短暫的黃昏沉入漫長的黑暗。有節奏的搖晃，不規則的震動，輾轉恍惚間早晨的光輝又一次滲出地面。這一天跟別的日子又有什么不同呢？它來了，然后消失了，僅此而已，又一次驗證了它是暫時的，是不斷重復的，也是不可能重復的，它們彼此淹沒，帶著某種沒法解釋的新鮮與速朽的氣息。拱形的灰色天棚慢慢明亮，其他三個鋪位已空無一人。拉開窗簾，他摸了摸玻璃，路基上那些寂靜潮濕的石頭棱角分明。火車減速，隨后又加速。沒有太陽，他閉上眼睛，感覺這有限的空間正緩慢滑動在一個與自己的現實全然無關的世界上。有人在走動，偶爾說著含糊的話，而多數人是靜默的，這里，或那里，陌生的面孔輕微晃動，渾濁的空氣隨著過道門的忽然打開而動蕩不已。沒找到電腦的鍵盤或屏幕，他注視著灰亮彎曲的棚頂，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下意識地摸著側面的墻壁。此前夢里寬敞的空間突然坍縮成眼下這個狹促的地方，坍縮還在持續，不時發出金屬扭曲變形的低響。他看到了門，觸到了臥鋪護欄，松了口氣，還在火車上。這是去那里。他把手臂向上伸展，側著臉，左腿彎曲，腳掌挨著右小腿的內側，心里終于安穩了。在此前的夢里，筆尖在報紙空白處劃動，留下些不相干的句子，最后一句是：曼谷的十萬多只流浪狗將被統一實施絕育手術。他笑了，很想打電話告訴她。平時他常在報紙上找些這樣有趣的東西抄下來，然后發給她，自己沒事兒時還會反復抄寫。這種無目的的反復會使有用的話變得沒用，也能讓沒用的話顯得意味深長，當然說到底其實還是沒用。散漫的人，身體松弛，上下牙齒間的隨意的幾下觸碰，空洞的聲音從嘴巴里溜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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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
保持聯系。我們。當我打出這個幾個字時，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其實某種隔閡就有了，就像厚玻璃，隔在那里。你遠了。要是以前，你至少還會回個表情，比如揮著小手道別的，這次卻沒有了，直到你頭像暗了。這是種很奇怪的體驗，像突然進入了大氣層以上的空間。我挪動鼠標，去看前面的對話。那些短句充滿了停頓，不是在出現，而是在后退，每個字都好像在蜷縮起來，收起光澤，把距離留出來，而我的那些，則像是敲打在金屬板上的，帶著毛刺。我們這不是對話，倒像是自言自語，你有意如此，而我不是。我感覺不到任何信息。這次出差，我是準備順便去看看你的。我現在感覺有些遲鈍，腦袋昏昏沉沉的，所以我并沒有意識到我已經把這句話發了好多遍。估計你會以為我神經出了什么狀況，對此置若罔聞，但又不想讓我受到什么刺激，于是你就斷斷續續的，說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事，尤其是最后你又說起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那個女孩想自殺的事時，我甚至覺得你是有意要引開我的注意力。我一點都不想再談這個問題了。“生無可戀能有什么辦法呢？”你問我。當一個人下決心之后就不再需要任何理由。她只需要一步到位，把自己變成靶子，扣動扳機，正中靶心。可我搞不明白的是，你為什么會以為我是個容易陷入瘋狂的人呢？面對你，我有的只是安靜，心里頭就剩下一塊石板了，封蓋住了很多東西，上面連字都沒有，除了潮濕的灰。我懷疑我們頭兒派我出這趟差，去辦這么個案子，是有隱情的，甚至是有某種陰謀的，可你卻偏偏以為這只是我的幻覺。你回不回信，并不會影響我繼續給你寫信。我不是個喜歡抒情的人，所以你也不要多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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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生活與另一種生活沒什么本質區別。就像睡覺中換個姿勢，最后你還是躺在那里，唯一需要的，是有些變化。站在車廂聯接部的過道里，帆布袋訂做15838231350透過車廂聯接部密封的窗玻璃，他看到小太陽顫動著浮出了地平線。廣場兩側的巨幅廣告牌濕漉漉的。那些皮膚呈淺古銅色調的黑發女子閃著新鮮的光澤。他穿過空寂的廣場，地上那些六邊形紅色地磚寂靜而結實，隨手吞下兩顆藥粒，喝了幾口礦泉水，然后揮舞了幾下那個空了的塑料水瓶。有人走了過來，手里拿著寫有旅館名字的牌子。他搖了搖頭。像個本地人那樣，他滿不在乎地走開了，走向某個目前還不清楚的地方。無論怎樣，至少他都會在這里住到后天早上或晚上。他沒什么可失去的。要是剛才在車站里再多停留一會兒，他很可能會跳上另一列反向的火車，買兩份報紙，還有啤酒，在六個小時后重新出現在他的那個城市里，習慣性地撥通某個熟悉的電話，心平氣和地對著空氣說，是我。然后生活就恢復了原樣。原來是什么樣？頭脹脹的。他覺得腦海里仿佛沉下了一些深水炸彈，它們一陣陣墜入深處，卻沒有爆炸，只是有些耳鳴而已。不知為什么，他忽然有點擔心自己的記憶力會出問題。不要下降得太快，慢一點，再慢一點。他試著回憶一些詞語，一些場景，幾個人，說過的話。還好，它們都順利地浮現了。廣場東側，有個深藍色的電話亭，里面沒有人，附近也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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